第一章我死了。这是姜婳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。耳畔还回荡着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,眼前仿佛还晃动着抢救室里刺眼的白光。连续七十二小时加班后,她的心脏终于不堪重负,在二十七岁的年纪戛然停止了跳动。"小姐!小姐醒了!快去告诉老爷夫人!"陌生的女... 心海阅读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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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我死了。

这是姜婳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。

耳畔还回荡着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,眼前仿佛还晃动着抢救室里刺眼的白光。连续七十二小时加班后,她的心脏终于不堪重负,在二十七岁的年纪戛然停止了跳动。

"小姐!小姐醒了!快去告诉老爷夫人!"

陌生的女声在耳边炸开,姜婳猛地睁开眼,对上一张稚嫩的圆脸。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正凑在她面前,满脸惊喜。

"春...桃?"姜婳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,随即一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她,姜婳,姜府独女,年方二十,是城中出了名的纨绔,整日斗鸡走狗、挥霍无度。

她穿越了。

"孽障!你还知道醒过来!"

房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,面如寒铁。姜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这是她现在的父亲,姜明,当朝五品官员,以刚正不阿著称。

"老爷,婳儿才刚醒,您别——"跟在后面的美妇人慌忙劝阻。

"都是你惯的!"姜明一挥袖袍,"昨日在醉仙楼一掷千金,今日又为了一只斗鸡与人当街争执,晕倒在大街上!我姜家的脸都被丢尽了!"

姜婳艰难地支起身子,脑海中浮现出原身记忆——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,十指纤纤,指甲染着蔻丹,腕上金镯叮当,一身绫罗绸缎,活脱脱一个纨绔千金。

前世她拼命工作,结果落得个过劳死的下场。这一世,她决定换个活法。

"爹,"她抬起头,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,"人生苦短,及时行乐嘛。"

"你!"姜明气得胡子直抖,"从今日起,禁足一月!若再敢胡闹,家法伺候!"

姜明甩袖而去,姜夫人抹着眼泪跟了出去,只留下春桃战战兢兢地站在床边。

"小姐...您别生气,老爷他..."

"春桃,"姜婳伸了个懒腰,"去,给我准备套男装。"

"小姐?!"

"禁足?"姜婳轻笑,"我姜婳想做的事,没人拦得住。"

一个时辰后,一袭蓝袍的翩翩"公子"摇着折扇,大摇大摆地从姜府后门溜了出去。

京城繁华远胜姜婳想象。街市上人声鼎沸,叫卖声不绝于耳。她随手买了串糖葫芦,边走边吃,感受着久违的自由。

前世的她太累了。这一世,她决定做个彻头彻尾的纨绔,享受人生。

转过一个街角,一阵打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
"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!今天不把十两银子吐出来,老子剁了你的手!"

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围着一个白衣男子拳打脚踢。那男子虽衣衫褴褛,却掩不住一身清贵气质,即使被打也不肯低头,只是冷冷地说:"我说过,银子我会还。"

"还?就凭你个穷书生?"为首的刀疤脸狞笑,"给我打!"

姜婳本不想多管闲事,但男子倔强的眼神莫名触动了她。她叹了口气,大步上前。

"住手。"

刀疤脸斜眼看她:"哪来的小白脸?少管闲事!"

姜婳"唰"地展开折扇:"这位兄台欠你们多少?"

"十两!怎么,你要替他还?"

姜婳从钱袋摸出一锭金子扔过去:"够了吧?滚。"

打手们目瞪口呆,捡起金子咬了一口,立刻点头哈腰地退下了。

白衣男子艰难地站起身,擦去嘴角血迹,冷淡地说:"多谢。钱我会还你。"

姜婳打量着他——剑眉星目,鼻若悬胆,即使落魄也掩不住一身傲骨。她突然起了玩心。

"还?你拿什么还?"她凑近一步,用扇子挑起男子的下巴,"不如...跟我回府?做我的门客,保你衣食无忧。"

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,但很快又归于平静。他深深看了姜婳一眼,忽然笑了:"好啊。"

"我叫谢安。"他微微欠身,姿态优雅得不像个落魄书生,"不知公子如何称呼?"

"姜...姜烨。"姜婳随口编了个假名,"走吧,谢公子,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锦衣玉食。"

她转身走在前面,没看到谢安眼中闪过的复杂光芒。

第二章

姜婳翘着二郎腿,倚在软榻上啃着水梨,汁水顺着指尖滴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。她眯眼打量着站在厅中央的谢安,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衫,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,倒真有几分清雅书生的模样。

"会研墨吗?"姜婳随手将梨核扔到一旁。

谢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:"会。"

"那还愣着干什么?过来给我抄《女诫》。"姜婳指了指书案上的文房四宝,"父亲罚我抄一百遍,手都要断了。"

谢安缓步走到书案前,挽袖研墨,动作优雅得不像个穷书生。姜婳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这钱花得值。

"你识字?"姜婳问。

谢安手腕一顿,墨汁在砚台里荡开一圈涟漪:"略通文墨。"

姜婳嗤笑一声:"落魄书生都这么谦虚?"她懒洋洋地起身,晃到谢安身后,突然凑近他耳边,"抄得好有赏。"

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,谢安脊背一僵,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。

姜婳大笑:"这就慌了?"她伸手拍了拍谢安的脸,"放心,我对男人没兴趣,就是找个乐子。"

谢安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:"姜小姐花了十两金子,就为找个乐子?"

"十两金子算什么。"姜婳转身从果盘里揪下一颗葡萄抛向空中,用嘴接住,"我姜婳最不缺的就是钱。"

谢安不再言语,低头抄写起来。他的字迹清峻挺拔,如松如竹,很快便抄完了一篇。姜婳拿起一张看了看,挑眉道:"字倒不错。"

"小姐过奖。"

姜婳忽然觉得无趣。她原以为这书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,要么对她阿谀奉承,要么故作清高。可谢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让她摸不透深浅。

"春桃!"她扬声唤道,"备马车,我要出门。"

谢安搁下笔:"《女诫》..."

"你接着抄。"姜婳摆摆手,"抄完交给春桃就行。"

她换了一身鹅黄色襦裙,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。谢安立在书案前,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如同一幅静止的画卷。

姜婳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,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。

不过是个玩物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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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安站在醉仙楼二楼的窗前,看着姜婳的马车消失在街角。他放下笔,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摩挲。玉佩上刻着一个古朴的"谢"字,边缘已经有些磨损。

"姜婳..."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。

他原计划只是在城中暂避风头,没想到阴差阳错被这个纨绔小姐带回了府。也好,姜家是当地望族,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庇护。

谢安重新拿起笔,却不是在抄《女诫》,而是快速勾勒出一幅城防布局图。画完后,他将纸折成小方块藏入袖中。

傍晚时分,姜婳才醉醺醺地回来。谢安站在回廊下,看见她摇摇晃晃地从马车上下来,手里还拎着一壶酒。

"哟,书生,"姜婳眯着眼冲他招手,"过来扶我一把。"

谢安上前扶住她的手臂,姜婳整个人都靠了过来,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颈侧:"抄完了吗?"

"抄完了。"

"真乖。"姜婳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,忽然脚下一软。谢安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,两人贴得极近,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。

姜婳眨了眨眼,似乎有些恍惚。谢安立刻松开手,后退半步:"小姐醉了,我唤丫鬟来伺候。"

"等等。"姜婳从腰间解下一个绣花钱袋扔给他,"赏你的。"

钱袋沉甸甸的,里面至少有二十两银子。谢安皱眉:"这..."

"嫌少?"

"太多了。"

姜婳大笑:"你倒实在。"她凑近一步,食指挑起谢安的下巴,"知道吗?我就喜欢你这种不卑不亢的劲儿。"

谢安平静地与她对视:"小姐需要醒酒汤。"

姜婳撇撇嘴,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。谢安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才低头打开钱袋。除了银子,还有一张纸条,上面潦草地写着:"城南破庙,明日午时。"

他眼神一凛,迅速将纸条揉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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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日子,谢安成了姜婳的"跟班"。姜婳去哪儿都带着他,有时让他研墨抄书,有时让他陪着逛街,更多时候只是让他在一旁站着,好像就为了看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。

但谢安注意到,这个看似骄纵的千金小姐,有些地方很不一样。

比如那天在街上,她明明可以绕开那个乞讨的老妇人,却故意停下,买了一大包肉包子"不小心"掉在老人面前,然后假装生气地走开。

又比如她每次去醉仙楼都会点一大桌菜,却只吃几口就"赏"给楼下的小乞丐们。

最让谢安意外的是,姜婳从不对下人发脾气。哪怕春桃打碎了她最爱的琉璃盏,她也只是摆摆手说"碎了就碎了"。

这与谢安印象中的纨绔子弟很不一样。

"发什么呆呢?"姜婳的声音将谢安拉回现实。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骑装,头发高高束起,英气逼人。

"小姐今日格外精神。"谢安道。

姜婳得意地转了个圈:"刺史家的小姐设宴,听说还请了京城来的贵客,可不能丢面子。"她忽然凑近谢安,"你也去。"

谢安一愣:"这不合适。"

"我说合适就合适。"姜婳从桌上拿起一套崭新的靛蓝色长袍扔给他,"换上,别给我丢人。"

谢安无奈,只得换上衣服。他本就生得俊朗,这一打扮更显得气度不凡。姜婳围着他转了一圈,吹了声口哨:"不错嘛,书生。"

谢安不自在地整了整衣领:"小姐为何要带我赴宴?"

姜婳眨眨眼:"让他们看看,我姜婳的门客比他们的相公强多了。"

谢安:"...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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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史府的宴会极尽奢华。姜婳带着谢安一出现,就引来不少目光。有几位小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,不时发出轻笑。

"瞧,姜家那个败家女又换男人了。"

"这次倒是个俊的,不知道能撑几天。"

"听说是个穷书生,为了钱什么都肯做..."

姜婳充耳不闻,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,还故意拉着谢安坐在身边。谢安面色如常,只是手指微微收紧。

"别理她们。"姜婳给他倒了杯酒,"一群长舌妇。"

谢安看了她一眼,忽然有些好奇:"小姐不在意她们怎么说你?"

"在意有什么用?"姜婳满不在乎地啃着桃子,"她们越说,我越要活得痛快。"

宴席过半,刺史小姐提议行酒令,以"春"为题作诗。在座的公子小姐们纷纷献艺,轮到姜婳时,她正忙着啃鸡腿,头也不抬地说:"我不会,谢安替我。"
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谢安,有轻蔑,有好奇。谢安从容起身,略一思索,吟道:

"春城无处不飞花,寒食东风御柳斜。

日暮汉宫传蜡烛,轻烟散入五侯家。"

满座寂静。这首诗气韵生动,意境深远,绝非寻常书生能作。刺史小姐惊讶地问:"这...这是你写的?"

谢安淡然一笑:"即兴之作,见笑了。"

姜婳叼着鸡腿,瞪大眼睛看着谢安。她虽然不学无术,但也听得出这诗极好。谢安冲她眨眨眼,低声道:"没给小姐丢脸吧?"

姜婳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。她别过脸去:"马马虎虎。"

宴会结束后,姜婳一反常态地沉默。马车里,她盯着谢安看了许久,忽然问:"你到底是谁?"

谢安神色不变:"一个落魄书生。"

"书生能写出那样的诗?"姜婳眯起眼,"我虽不读书,但不傻。"

谢安轻叹:"家父曾是私塾先生,教过我一些。"

姜婳将信将疑,但也没再追问。马车停在姜府门前,管家匆匆迎上来:"小姐,老爷让您一回来就去书房。"

姜婳撇撇嘴:"准没好事。"她转头对谢安说,"你先回去休息吧。"

谢安目送她离开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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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明书房内,气氛凝重。

"跪下!"姜明一拍桌案。

姜婳不情不愿地跪下:"我又怎么了?"

"你还有脸问?"姜明怒道,"带着个陌生男子招摇过市,成何体统!我们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"

姜婳翻了个白眼:"不就是带个门客嘛,大惊小怪。"

"门客?"姜明冷笑,"你可知他是谁?"

姜婳一愣:"谁?"

姜明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文书扔在桌上:"我派人查了,你那'门客'姓谢名安,是前太子太傅谢远之孙!谢家因牵涉谋反被抄家,男子流放,女子为奴。这谢安不知怎么逃了出来,如今朝廷还在通缉他!"

姜婳脑中"嗡"的一声。谢安...前太子太傅的孙子?谋反?

"明日就把他赶出去。"姜明冷声道,"不,直接报官。"

"不行!"姜婳脱口而出。

姜明眯起眼:"为何?"

姜婳急中生智:"他...他知道我们家的秘密!要是被官府抓了,乱说一通怎么办?"

"我们家有什么秘密?"姜明皱眉。

"就...就我那些事啊。"姜婳硬着头皮编造,"我上次打伤了李尚书家的公子,还有偷偷变卖母亲首饰的事...他都知道了。"

姜明气得胡子直抖:"你...你这个孽障!"

"所以不能报官,"姜婳趁机道,"我会想办法打发他走的,您别管了。"

姜明长叹一声,疲惫地摆摆手:"滚出去。"

姜婳如蒙大赦,赶紧溜了。回到自己院子,她看见谢安房里的灯还亮着,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

敲门的手举到半空又停下。她该说什么?质问他是不是逃犯?问他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?

正当她犹豫时,门突然开了。谢安站在门口,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外面。

"小姐有事?"

姜婳盯着他的眼睛,那双眼睛清澈见底,看不出半点心虚。

"你..."她张了张嘴,忽然改口,"明天陪我去打猎。"

谢安微微一怔,随即点头:"好。"

姜婳转身要走,又停下脚步:"谢安。"

"嗯?"

"无论你是谁..."姜婳没有回头,"别给我惹麻烦。"

谢安望着她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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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,姜婳被春桃叫醒。

"小姐,太守大人来了,老爷让您过去见客。"

姜婳皱眉:"太守?周岩?他来干什么?"

春桃压低声音:"听说是为了前朝余孽的事..."

姜婳心头一跳。匆匆梳洗后,她来到前厅,只见父亲正与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交谈。那人穿着官服,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,正是本地太守周岩。

"姜小姐。"周岩笑眯眯地拱手,"久闻大名啊。"

姜婳敷衍地行了一礼:"太守大人。"

周岩打量着姜婳,眼中闪过一丝探究:"听闻姜小姐近日收留了一位门客?"

姜婳心头警铃大作,面上却不显:"是啊,一个穷书生,给我抄抄书什么的。"

"哦?"周岩意味深长地说,"不知可否一见?"

姜明插话:"不过是个下人,不值得太守挂心。"

周岩笑了笑:"姜大人有所不知,近日城中传闻有前朝余孽活动,本官也是例行公事。"

姜婳捏紧了袖子:"我那门客笨手笨脚的,怕是会冲撞了大人。"

周岩盯着姜婳看了片刻,忽然笑道:"姜小姐紧张什么?莫非这人有问题?"

"当然不是!"姜婳急道,"只是..."

"只是小女顽劣,怕丢人现眼。"姜明打断道,"太守大人,前朝余孽一事,下官会多加留意,有消息立即禀报。"

周岩这才作罢,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。送走周岩后,姜明狠狠瞪了姜婳一眼:"看到了?赶紧处理掉那个麻烦!"

姜婳咬着嘴唇没说话。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似乎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,而她和谢安,都已经在网中央。

第三章

天刚蒙蒙亮,姜婳就换上了一身火红色的猎装,腰间别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刀。她对着铜镜转了个圈,满意地点点头。

"小姐,您真要带那个谢安去打猎?"春桃一边为她整理箭囊,一边忧心忡忡地问,"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。"

姜婳将一把小匕首塞进靴筒:"怕什么?父亲今日要去邻县巡查,天黑前回不来。"她拍了拍春桃的脸,"乖,帮我瞒着。"

春桃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。

院子里,谢安已经等候多时。他也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劲装,衬得身形越发挺拔。见姜婳出来,他微微颔首:"小姐。"

姜婳上下打量他一番,忽然笑了:"书生,你会骑马吗?"

谢安目光闪了闪:"略通一二。"

"可别半路摔下来。"姜婳打了个响指,仆人们牵来两匹马——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和一头温顺的灰马。

姜婳利落地翻身上了红马,挑衅地看着谢安。谢安摸了摸灰马的鬃毛,忽然一个翻身,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,动作流畅得像是练过千百遍。

姜婳挑眉:"哟,身手不错嘛。"

谢安淡然一笑:"小时候骑过驴。"

姜婳嗤笑一声,一夹马腹冲了出去。谢安紧随其后,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,向城外的山林奔去。

秋日的山林层林尽染,美不胜收。姜婳放慢速度,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。前世她被困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,何曾呼吸过这样新鲜的空气?

"小姐心情很好?"谢安策马与她并行。

姜婳眯起眼:"不用抄《女诫》,不用听父亲训话,还能出来打猎,当然开心。"她忽然压低声音,"更何况,我还知道了一个秘密。"

谢安握缰绳的手微微一紧:"什么秘密?"

"你猜?"姜婳歪着头看他,眼中带着狡黠的光。

两人对视片刻,谢安先移开了目光:"小姐说笑了。"

姜婳轻哼一声,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:"看见那只野兔了吗?"不等谢安回答,她已经松开了弓弦。

箭矢破空而去,却偏了准头,擦着野兔的耳朵钉入树干。受惊的野兔瞬间窜入草丛消失不见。

"该死!"姜婳懊恼地甩了甩弓。

谢安忽然从马背上跃下,拾起一片落叶:"风向变了,小姐射箭时没考虑风速。"

姜婳不服:"你行你上啊!"

谢安微微一笑,从她手中接过弓箭。他站定身形,拉弓搭箭,动作一气呵成。姜婳注意到他拉弓的姿势极为标准,手臂稳如磐石,没有丝毫颤抖。

"那里。"谢安轻声道,松开弓弦。

箭如流星,穿过层层枝叶,远处传来一声闷响。片刻后,谢安拎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回来了。

姜婳瞪大眼睛:"你...你真的是书生?"

谢安将山鸡挂在马鞍旁:"家父生前好骑射,教过我一些。"

姜婳盯着他的手——那双手修长有力,虎口处有薄茧,分明是常年握剑留下的。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越发清晰:谢安绝不只是个落魄书生那么简单。

"走吧,前面有条小溪,我们休息一下。"姜婳决定暂时按兵不动,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。

溪水清澈见底,姜婳蹲在岸边洗手,谢安在不远处生火准备烤山鸡。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,四周安静得只有流水声和鸟鸣。

这本该是个惬意的午后,如果不是那支突然飞来的冷箭。

"小心!"

谢安几乎是瞬间扑到姜婳身前,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,钉在身后的树上。姜婳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谢安一把拉到一块大石后面。

"别动。"谢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,与平日温和的书生形象判若两人。

姜婳屏住呼吸,听到树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至少有三个人,正在向他们靠近。

"是谁..."她刚开口,就被谢安捂住了嘴。

他摇摇头,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——姜婳从未见过这把匕首,寒光凛凛,锋利无比。谢安的眼神也变得锐利如刀,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
一支箭突然射在他们藏身的石头上,火星四溅。

"姜小姐,我们知道你在哪儿。"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,"乖乖出来,我们只要那个书生。"

姜婳心头一跳,看向谢安。谢安面色不变,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,示意她别出声。

"不出来?那我们只好不客气了。"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谢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,猛地向远处扔去。布袋在半空中爆开,扬起一片白色粉末。借着这片刻的混乱,谢安拉起姜婳:"跑!"

两人向马匹所在的方向狂奔,身后传来怒骂声和咳嗽声。姜婳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,谢安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,带着她忽左忽右地躲避。

"上马!"谢安一把将姜婳托上马背,自己则翻身跃上另一匹马。

"驾!"姜婳狠狠一夹马腹,红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。

身后追兵也骑上了马,紧追不舍。姜婳伏低身子,耳边风声呼啸。她偷眼看向谢安,只见他一手控缰,一手持匕首,眼神冷静得可怕。

"分头走!"谢安突然喊道,"到城东的老槐树下汇合!"

不等姜婳回应,他已经调转马头,向另一个方向奔去。两个追兵立刻跟了上去,只有一个继续追着姜婳。

姜婳咬紧牙关,策马狂奔。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,必须想办法甩掉他。前方出现一条狭窄的山路,姜婳灵机一动,从腰间解下钱袋,猛地向后抛去。

"接着!"

追兵本能地伸手去接,就在这一瞬间,姜婳拔出靴中的匕首,狠狠刺在马臀上。马儿吃痛,速度骤增,带着她冲入山路。追兵反应过来时,已经来不及转向,一头撞上了山壁。

姜婳不敢停留,一路狂奔回城。直到看见那棵老槐树,她才松了一口气,勒住马缰。

谢安还没到。

姜婳下马,双腿发软,几乎站不稳。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,太不真实。那些是什么人?为什么要抓谢安?而谢安...他到底是什么人?

太阳西斜时,谢安终于出现了。他的衣服破了,脸上有血迹,但眼神依然清明。看到姜婳安然无恙,他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
"你受伤了?"姜婳迎上去。

谢安摇摇头:"小伤。小姐没事就好。"

"那些人是谁?"姜婳直接问道,"他们为什么要抓你?"

谢安沉默片刻,轻声道:"这里不安全,先回府再说。"

姜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:"不行,现在就说清楚!"她盯着谢安的眼睛,"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书生。今天你拉弓的姿势,躲避箭矢的身手,还有那把匕首...别告诉我这些都是'家父教的'。"

谢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最终叹了口气:"小姐慧眼。"他环顾四周,压低声音,"我确实不是普通书生。家祖曾任太子太傅,家父是禁军教头。十年前一场变故,家道中落,我流落民间。那些人...是仇家派来的。"

姜婳心头一震——父亲说的竟然是真的。但她面上不显,只是冷笑一声:"所以你是逃犯?"

"不是。"谢安摇头,"谢家虽有罪,但女眷为奴,男子流放,并无逃犯一说。我只是...不想去流放地。"

姜婳将信将疑:"那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?"

谢安苦笑:"最初只是想找个庇护。姜家势大,仇家不敢轻易上门。"他直视姜婳的眼睛,"但我发誓,绝无伤害小姐之意。"

姜婳盯着他看了许久,忽然松开手:"算了,我不管你是谁,反正我也只是把你当个有趣的玩物。"她转身牵马,"走吧,天快黑了。"

谢安看着她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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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姜府时,天已经黑了。姜婳刚踏进院子,就被两个家丁拦住。

"小姐,老爷让您一回来就去书房。"

姜婳心里"咯噔"一下,转头对谢安使了个眼色:"你先回去。"

书房里,姜明面沉如水。姜婳硬着头皮行礼:"父亲。"

"跪下!"姜明一声怒喝。

姜婳乖乖跪下,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释今天的行踪。

"你可知错?"姜明冷声问。

姜婳低着头:"女儿不该私自出门..."

"不是这个!"姜明一拍桌子,"太守今日来提亲,要为他的儿子周烨求娶你,我答应了。你倒好,跑得不见人影!"

姜婳猛地抬头:"什么?提亲?"

"婚期定在下月初八。"姜明不容置疑地说,"从今日起,你禁足在家,好好准备出嫁。"

姜婳如遭雷击。太守的儿子周烨?那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,整日流连青楼,据说还打死了两个丫鬟...

"我不嫁!"姜婳腾地站起来,"周烨是什么东西,也配娶我?"

姜明冷笑:"由不得你!这门亲事对姜家大有好处。你整日胡闹,能嫁给太守之子已是高攀!"

姜婳气得浑身发抖:"父亲若逼我,我就逃婚!"

"你敢!"姜明怒极,"来人!把小姐关在房里,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!另外,把那个谢安赶出去!"

两个粗壮的婆子进来,不由分说地把姜婳拖了出去。她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,门外上了锁,窗户也被钉死。

姜婳踹了一脚门,却纹丝不动。她颓然坐在地上,脑中一片混乱。

太守提亲...这么巧就在周岩来打听谢安之后?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?

还有谢安...他说的都是真的吗?

姜婳忽然想起今天遇袭时,谢安保护她的样子。那一刻的他,与平日里温顺的书生判若两人...

门外传来脚步声,接着是春桃压低的声音:"小姐..."

姜婳赶紧凑到门边:"春桃!谢安呢?"

"谢公子被老爷赶出去了..."春桃声音带着哭腔,"小姐,我听说老爷已经收了周家的聘礼,这事怕是改不了了..."

姜婳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绝不会嫁给周烨,死也不嫁!

"春桃,"她压低声音,"你能帮我给谢安带个信吗?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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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时,姜婳躺在床上假寐。守夜的婆子已经睡熟,鼾声如雷。

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,接着是"咔"的一声轻响。姜婳猛地坐起,看见窗户被悄悄撬开,一个熟悉的身影翻了进来。

"谢安!"她差点惊呼出声。

谢安快步走到床前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"小姐想离开吗?"

姜婳毫不犹豫地点头。

谢安从怀中掏出一套男装:"换上,我们翻墙出去。"

姜婳迅速换好衣服,跟着谢安来到窗前。谢安先跳出去,然后伸手接她。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,悄悄向院墙移动。

"那边有个角门,守夜的家丁已经被我引开了。"谢安低声道。

姜婳跟着他,心跳如鼓。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逃家的一天,但此刻却莫名地信任眼前这个人。

两人刚走到角门处,突然一声厉喝:"什么人!"

一个家丁举着灯笼冲了过来。谢安反应极快,一把将姜婳推到身后,自己迎了上去。

"小姐快走!门外有马!"

姜婳犹豫了一瞬,但看到更多家丁闻声而来,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她一咬牙,冲出角门,果然看到一匹马拴在树下。

她翻身上马,却迟迟不见谢安出来。正当她准备回去找时,谢安终于冲了出来,身后追着五六个家丁。

"走!"谢安跃上马背,坐在姜婳身后,一抖缰绳。马儿嘶鸣一声,冲了出去。

家丁们的喊声渐渐远去。姜婳靠在谢安怀里,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。

"我们去哪儿?"她问。

谢安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坚定:"先离开这里,再作打算。"

姜婳忽然笑了。前世的她循规蹈矩,最终落得个过劳死的下场。这一世,她竟然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逃家了。

真是...刺激极了。

第四章

冷风如刀,刮得姜婳脸颊生疼。她紧贴着谢安的后背,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。马儿在夜色中狂奔,姜府早已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。

"我们去哪儿?"姜婳在风中大声问道。

谢安稍稍放慢速度:"先离开县城,去郊外的山林躲几天。"

姜婳回头望了一眼,远处隐约有火把的光亮在移动——追兵还没放弃。她不禁攥紧了谢安的衣襟。前世的她是个连红灯都不敢闯的守法公民,现在却成了逃家的叛逆小姐,这感觉竟莫名地...自由。

"抓紧!"谢安突然低喝一声,猛地调转马头。一支箭"嗖"地擦着姜婳的耳边飞过,钉在前方的树干上。

姜婳心头一跳,更多箭矢破空而来。谢安拔出腰间匕首,手腕翻飞间竟打落了几支箭。他双腿一夹马腹,马儿嘶鸣着冲入路旁的密林。

"是谁?"姜婳声音发紧。

"不是姜府的人。"谢安声音低沉,"姜府家丁不会用箭。"

树枝抽打在脸上,火辣辣地疼。姜婳伏低身子,听到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。忽然,谢安勒住马缰,马儿前蹄扬起,差点把两人甩下去。

"怎么了——"姜婳的话戛然而止。

前方没路了。一道陡峭的悬崖横亘在眼前,月光下能看到崖底黑黝黝的河水。

"下马。"谢安迅速翻身落地,伸手扶姜婳,"我们走小路。"

就在这电光火石间,追兵已经到了。五个黑衣人呈扇形围了上来,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。

"前朝余孽,"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,"今日就是你的死期。"

姜婳惊愕地看向谢安——前朝余孽?

谢安面色不变,只是将姜婳往身后拉了拉:"你们认错人了。我不过是个书生,带着我家小姐私奔而已。"

"少装蒜!"黑衣人厉喝,"交出玉玺,留你全尸!"

玉玺?姜婳脑中轰然作响。谢安到底是什么人?

谢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,猛地向黑衣人掷去。布包在半空中爆开,洒出一片白色粉末。黑衣人下意识躲避,谢安趁机拉着姜婳冲向崖边的一条隐蔽小路。

"跳!"谢安喝道。

姜婳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谢安抱着跳了下去。她尖叫一声,预想中的坠落却没有来临——原来那是一条极陡的斜坡,两人一路翻滚而下,最终"扑通"一声落入冰冷的河水中。

姜婳挣扎着浮出水面,呛了好几口水。谢安很快游到她身边,托着她的腰向岸边游去。

"没...没事了?"姜婳牙齿打颤,浑身湿透。

谢安刚要回答,突然闷哼一声,身体猛地一颤。姜婳这才发现,他背上插着一支箭,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衫。

"你中箭了!"她惊呼。

谢安摇摇头,强撑着站起来:"不远...有个猎户小屋...先到那里..."

他刚迈出一步,就踉跄着向前栽去。姜婳赶紧扶住他,这才发现他浑身滚烫,脸色惨白如纸。

"坚持住!"姜婳咬咬牙,将谢安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,半拖半扶地向前走去。

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谢安的重量几乎压垮了她。姜婳大口喘着气,额头上的汗水混着河水不断滴落。前世她连瓶盖都要别人拧,现在却要拖着一个大男人逃命,真是讽刺。

不知走了多久,就在姜婳快要撑不住时,一座破旧的木屋出现在视野中。她几乎是撞开了门,和谢安一起跌了进去。

屋内积满灰尘,但好在有张简易的木床和一个壁炉。姜婳小心翼翼地将谢安放在床上,立刻转身去生火。

颤抖的手怎么也打不着火石,姜婳急得直想哭。终于,一簇小火苗蹿了起来,她赶紧添了些干柴,屋内渐渐有了暖意。

"谢安?"她回到床边,轻轻拍了拍谢安的脸。

谢安双眼紧闭,呼吸急促,嘴唇已经泛白。姜婳深吸一口气,抓住箭杆,猛地拔了出来。谢安身体一颤,却没有醒来。鲜血立刻涌出,姜婳慌忙撕下自己的衣袖,按在伤口上。

"你可别死啊..."她声音发颤,"你死了我怎么办?"

血渐渐止住了,但谢安开始发高烧,浑身滚烫。姜婳不断用冷水浸湿布巾敷在他额头,却收效甚微。

"冷..."谢安突然呓语起来,"太冷了...地牢...母妃..."

姜婳心头一震——地牢?母妃?

"玉玺...不能给他们..."谢安继续在梦中呢喃,"复国...必须复国..."

姜婳的手僵在半空。玉玺?复国?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落魄书生、甚至前太子太傅之孙的范畴。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——谢安会不会是...前朝皇族?

窗外,月亮隐入云层,屋内只剩下火堆的微光。姜婳望着谢安痛苦的面容,心中五味杂陈。如果他真是前朝皇子,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?姜家的财势?还是...

她摇摇头,继续为谢安更换额上的布巾。不管他是什么人,现在救他要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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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谢安的高烧终于退了。

姜婳熬红了双眼,这几天她几乎没合过眼。小屋里的存粮所剩无几,她不得不冒险去附近的小溪抓鱼,还差点滑进水里。

"唔..."谢安发出一声轻哼,缓缓睁开眼睛。

姜婳立刻凑过去:"醒了?"

谢安的目光茫然了一瞬,很快聚焦在姜婳脸上。他试图坐起来,却被背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
"别动!"姜婳按住他,"伤口刚结痂。"

谢安环顾四周:"我们...安全了?"

"暂时是。"姜婳递给他一碗水,"追兵没找到这里。"

谢安慢慢喝光水,眼神渐渐清明。他看向姜婳疲惫的面容和脏兮兮的衣服,眼中闪过一丝愧疚:"辛苦小姐了。"

姜婳轻哼一声:"知道就好。"她顿了顿,直视谢安的眼睛,"现在,告诉我实话。你是谁?那些人为什么叫你'前朝余孽'?玉玺又是什么?"

谢安沉默良久,最终轻叹一声:"你都听到了?"

"你发烧时说了很多胡话。"姜婳抱起手臂,"地牢、母妃、复国...谢安,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名字?"

谢安苦笑一下,艰难地坐起身。他直视姜婳的眼睛,声音低沉而清晰:"我本名萧景安,前朝末代皇子。二十年前,周岩勾结外敌攻入皇城,我父皇母后殉国,我被忠臣救出,隐姓埋名至今。"

尽管已有猜测,真相还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姜婳胸口。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
"接近你..."谢安继续道,眼中带着歉意,"最初确实是为了利用姜家的财势。周岩如今是本地太守,我一直在找机会复仇。"

姜婳猛地站起来,胸口剧烈起伏。被利用了?所有的相遇、相处,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?

"所以..."她声音发抖,"你救我、保护我,都只是为了...利用我?"

谢安摇头:"不。最初是,但后来..."他伸手想拉姜婳,却被她躲开,"我是真的在乎你,姜婳。"

"闭嘴!"姜婳后退几步,眼中泛起泪光,"你知不知道,我为了救你,三天没合眼!我...我..."她说不下去了,转身冲出了小屋。

冷风扑面而来,姜婳大口喘着气,仿佛这样才能缓解胸口的疼痛。她真是个傻子,居然会为一个骗子担心...

"姜婳!"谢安追了出来,脸色苍白如纸。他刚走到门口就踉跄了一下,不得不扶着门框才能站稳。

姜婳本能地向前一步,又硬生生停住:"回去躺着!你想伤口裂开吗?"

谢安苦笑:"比起你的原谅,这点伤算什么?"

"少来这套!"姜婳别过脸去,"你们这些皇亲贵胄,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。"

谢安沉默片刻,忽然单膝跪地,牵起姜婳的手:"我萧景安对天起誓,若对姜婳有半分虚情假意,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"

姜婳愣住了。古人重誓,更何况是一个皇子...

"起来!"她抽回手,"伤口裂开了我可不帮你包扎。"

谢安笑了,艰难地站起身:"那就是原谅我了?"

"想得美!"姜婳瞪他,"我只是...暂时还需要你这个保镖。等安全了再跟你算账!"

谢安眼中闪过一丝温柔:"遵命,小姐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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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两天,谢安的伤好了些,两人决定离开小屋,前往邻县。姜婳从谢安口中得知了更多真相。

二十年前那场宫变,周岩作为禁军统领,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。谢安——或者说萧景安,当时只有五岁,被太傅谢远冒死救出。谢远带着他隐姓埋名,直到十年前谢家也被周岩陷害,满门抄斩。只有谢安在管家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。

"玉玺是怎么回事?"姜婳一边收拾简陋的行囊一边问。

谢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里面是一块残缺的玉佩,只有下半部分,上面刻着半个"玺"字。

"这是传国玉玺的一角。宫变那晚,父皇将它摔碎,谢太傅抢到了这一块。周岩他们一直在寻找玉玺,以为完整的玉玺在我手中。"

姜婳接过玉佩,触手温润,显然经常被人摩挲。"就为了这个,他们追杀你?"

谢安点头:"有了玉玺,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拥立傀儡皇帝。而只要我还活着,就是他们的心腹大患。"

姜婳将玉佩还给他:"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?"

"先离开这里,找到其他忠于前朝的老臣。"谢安收起玉佩,"然后..."

"复国?"姜婳挑眉。

谢安摇头:"复国谈何容易。我只想揭露周岩的真面目,为家人报仇。"

姜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:"那我父亲...他知道你的身份吗?"

谢安的表情变得复杂:"我不确定。但姜大人...当年确实曾在周岩手下任职。"

姜婳如遭雷击。父亲和周岩是一伙的?那她的逃婚...会不会给姜家带来灭顶之灾?

"我们得回去。"她突然说。

谢安皱眉:"太危险了。"

"我必须知道父亲是否安全。"姜婳坚持道,"周岩那种人,若是因为我的逃婚迁怒姜家..."

谢安沉思片刻,终于点头:"好。但我们必须小心,乔装改扮后再进城。"

姜婳松了口气,感激地看了谢安一眼。尽管被欺骗的痛楚还在,但她不得不承认,谢安确实在乎她的感受。

两人收拾妥当,正准备出发,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谢安立刻将姜婳拉到身后,拔出匕首。

"谁?"他厉声喝道。

门外沉默了一瞬,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:"殿下,是老臣。"

谢安身体一震,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。他缓缓放下匕首,声音微微发颤:"李...李将军?"

第五章

门开了,一个身披破旧斗篷的老者走了进来。他须发皆白,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。老者目光如电,在看到谢安的瞬间,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。

"殿下!"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哽咽,"老臣终于找到您了!"

谢安的手微微发抖,匕首"当啷"一声掉在地上。他快步上前扶起老者:"李将军...真的是您?"

姜婳站在一旁,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主仆,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李将军?前朝的将军?谢安的身份再次得到证实——他确实是前朝皇子萧景安,而非什么落魄书生谢安。

老者——李将军起身后,警惕地看了姜婳一眼:"这位是..."

"姜婳,姜家小姐。"谢安简短介绍,"她...知道我的身份。"

李将军眉头紧锁,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。姜婳这才注意到,他腰间挂着一块青铜令牌,上面刻着精致的龙纹图案。这图案莫名眼熟,她似乎在哪里见过...

"姜家?"李将军声音骤冷,"姜明之女?"

谢安点头:"姜小姐与姜大人不同,她..."

"殿下!"李将军厉声打断,"姜明是周岩心腹,当年宫变他也有份!您怎能信任他的女儿?"

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姜婳头上。父亲参与宫变?是周岩的心腹?不可能!父亲虽然严厉,但一向正直...

"你胡说!"姜婳冲上前,"我父亲为官清廉,怎会参与谋反?"

李将军冷笑一声,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:"自己看!"

姜婳颤抖着接过,展开一看,是一份名单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官职。在中间位置,她赫然看到了"姜明"二字,后面标注着"禁军副统领,负责东华门守备"。

东华门...宫变那晚被第一个攻破的城门...

"这...这不可能..."姜婳双腿发软,手中的纸飘落在地。

谢安拾起名单,快速浏览了一遍,脸色越来越沉。他抬头看向姜婳,眼中情绪复杂:"姜婳,我..."

"我要回去。"姜婳突然说,声音冷得像冰,"我要当面问清楚。"

"太危险了!"李将军厉声道,"周岩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殿下,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!"

姜婳充耳不闻,径直走向门口。谢安一个箭步拦住她:"等等!"

"让开。"姜婳盯着他的眼睛,"你骗了我这么久,现在还要拦着我找父亲问个明白吗?"

谢安的手僵在半空,最终还是缓缓放下:"至少...让我送你到城门口。"

"不必。"姜婳冷笑,"前朝皇子殿下还是保重自己吧,别被我这个'仇人之女'连累了。"

她推开谢安,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。冷风扑面而来,姜婳这才发现脸上已经湿了一片。她胡乱抹了把脸,大步走向马厩。

身后传来脚步声,谢安追了上来:"姜婳!至少带上这个。"他递过来一把小巧的匕首,"防身用。"

姜婳犹豫了一瞬,还是接过了匕首。她翻身上马,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安:"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,对吗?"

谢安仰头望着她,月光下的面容格外清晰:"最初是。但后来..."

"够了。"姜婳打断他,"我不想再听谎话。"

她一夹马腹,马儿嘶鸣一声冲了出去。寒风呼啸而过,却比不上她心中的冰冷。父亲可能是叛臣?谢安接近她只是为了复仇?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天色微明时,姜婳终于看到了城墙。她下马步行,将斗篷的帽子拉低遮住面容。城门处贴着几张告示,一群人正围着观看。

姜婳凑近一看,顿时如坠冰窟——告示上赫然画着她的画像,下面写着"通缉姜氏女婳,勾结前朝余孽,意图谋反"。

更可怕的是,旁边还有一张告示:姜府上下因通敌叛国罪已被查封,姜明及其夫人收押候审。

姜婳双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。她强自镇定,转身混入人群。父亲被抓了?母亲也被牵连?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就像一场噩梦。

她必须想办法救出父母。但怎么救?她现在自身难保...

"姑娘,买点热包子吧?"一个老妇人拉住她的袖子,压低声音,"姜小姐,跟我来。"

姜婳心头一跳,警惕地看着老妇人。对方却只是冲她眨了眨眼,转身走向一条小巷。犹豫片刻,姜婳跟了上去。

七拐八绕后,老妇人停在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,轻轻敲了三下门。门开了一条缝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——春桃!

"小姐!"春桃一把将姜婳拉进屋,眼泪夺眶而出,"您总算回来了!"

屋内昏暗潮湿,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。春桃看起来憔悴了许多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

"怎么回事?"姜婳急切地问,"父亲母亲怎么样了?"

春桃抹着眼泪:"前天夜里,周太守带兵包围了姜府,说老爷勾结前朝余孽谋反...他们把老爷夫人抓走了,家产全部查封。我趁乱逃了出来,一直在等小姐回来..."

姜婳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"周岩这个畜生!"

"小姐,现在城里到处都在抓您,您得赶快离开!"春桃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包袱,"这是我偷偷带出来的一些银两和首饰,您拿着..."

姜婳摇摇头:"我不能走。父亲母亲还在大牢里,我必须救他们。"

"怎么救啊?"春桃急得直跺脚,"您一个人,怎么对抗太守?"

姜婳沉思片刻,突然问:"春桃,你知道我父亲...二十年前是做什么的吗?"

春桃一愣:"二十年前?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..."

"告诉我!"

"听府里老人说,老爷年轻时在禁军任职,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上司,被贬到地方..."春桃忽然压低声音,"小姐,有传言说老爷当年...参与了宫变..."

姜婳的心沉了下去。看来李将军说的不假...

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,接着是粗暴的敲门声:"开门!官府搜查!"

春桃脸色煞白,推着姜婳往后窗走:"小姐快走!"

姜婳刚要翻窗,门已经被踹开。三个衙役冲了进来,为首的冷笑道:"果然在这儿!姜小姐,太守大人恭候多时了!"

春桃猛地扑上去抱住那人的腿:"小姐快跑!"

衙役一脚踢开春桃,拔出刀就砍。姜婳尖叫一声,拔出谢安给的匕首挡了一下。"铛"的一声,匕首竟将钢刀格开了!

趁着衙役愣神的功夫,姜婳拉起春桃就往后窗冲。两人刚翻出窗外,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喝:"放箭!"

一支箭擦着姜婳的肩膀飞过,钉在墙上。她顾不得疼痛,拉着春桃在小巷中狂奔。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,眼看就要被追上——

一道黑影从天而降,落在追兵面前。寒光闪过,两个衙役应声倒地。第三人转身就逃,被一枚飞镖击中后心,扑倒在地。

黑衣人转过身,拉下面巾——是李将军!

"姜小姐,殿下让我来接应你。"他冷冷地说,显然对这个任务很不满意。

姜婳喘着粗气:"谢...殿下在哪?"

"跟我来。"

-----

城郊一座废弃的祠堂里,谢安正在查看地图。见姜婳进来,他立刻迎上前:"你没事吧?"

姜婳避开他的手,径直走到地图前:"我父母被周岩抓了。"

"我知道。"谢安声音低沉,"周岩这是要引我们现身。"

"我们得救他们。"姜婳咬牙道。

李将军冷哼一声:"救仇人?姜明手上沾满了前朝忠臣的血!"

姜婳转向谢安,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:"如果我父亲真的...参与了宫变,你会杀了他吗?"

祠堂内一片寂静。谢安的目光复杂难辨,良久才开口:"我不知道。但眼下,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周岩。"

这个回答让姜婳心如刀绞。她深吸一口气:"好。那就先合作对付周岩,之后的事...之后再说。"

谢安点点头,指向地图:"周岩把姜大人关在太守府地牢,那里戒备森严。我们需要先收集证据,揭露周岩的真面目。"

"怎么收集?"姜婳问。

"邻县有位告老还乡的御史,当年曾调查过宫变真相。他手中可能有周岩勾结外敌的证据。"谢安看向姜婳,"但我们需要伪装身份前往。"

李将军皱眉:"殿下,太危险了!您应该立刻离开这里,联络各地旧部..."

"不。"谢安摇头,"二十年来,周岩一直逍遥法外。这次,我要亲手将他绳之以法。"

姜婳看着谢安坚毅的侧脸,忽然意识到,这个曾经在她面前温顺如绵羊的书生,骨子里流着皇族的血——骄傲、果决、不畏艰险。

"我和你一起去。"她说。

谢安微微一愣:"你...不恨我吗?"

姜婳别过脸去:"恨。但现在救父母要紧。"

-----

三日后,一对商人夫妇骑着马来到邻县。男子身材高大,面容被斗笠遮住大半;女子戴着面纱,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。

"记住,我叫陈安,你叫柳娘。"谢安低声道,"我们是来采购丝绸的商人。"

姜婳点点头,心跳如鼓。这是她第一次参与这种危险的行动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
两人在客栈安顿下来后,谢安出去打探消息,姜婳则在房中研究县城布局。傍晚时分,谢安回来了,脸色凝重。

"不好办。那位御史上个月突然病逝了,宅子也被烧了大半。"

姜婳心头一沉:"那怎么办?"

"不过..."谢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"我花重金从御史家仆那里买到了这个。据说御史临终前把这封信藏在贴身衣物里。"

姜婳接过信,小心展开。信纸已经泛黄,上面是工整的小楷:

"臣查实,禁军统领周岩私通北狄,于景和二十年三月初七夜开东华门迎敌。副统领姜明发现后欲阻拦,被周岩重伤,后被迫同流合污..."

姜婳的手剧烈颤抖起来:"父亲...是被迫的?"

谢安凑过来看信,眉头紧锁:"如果这是真的...那么姜大人并非主谋。"

姜婳如释重负,眼泪夺眶而出。父亲不是叛徒...他不是...

谢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:"还有更多。信中提到,周岩一直在寻找前朝玉玺和皇子,目的是斩草除根。"

"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这封信能作为证据吗?"

谢安摇头:"仅凭一封信不够。我们需要更多证据,最好是周岩与北狄来往的信件。"

姜婳沉思片刻,突然眼睛一亮:"周烨!"

"什么?"

"周岩的儿子周烨,据说在邻县有个外宅,养着几个歌姬。"姜婳回忆道,"也许...那里能找到些什么?"

谢安眼中闪过赞许:"聪明。不过那里肯定有守卫..."

"我有办法。"姜婳狡黠一笑,"别忘了,我可是个'纨绔',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。"

第二天晚上,周烨的外宅前来了个卖唱的艺伎,面纱遮面,身姿婀娜。守门的侍卫本要赶人,却在看到艺伎手腕上的金镯后改变了主意——那镯子成色极好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
"小女子新学了首曲子,想献给周公子。"艺伎声音柔媚,"还请大哥通传一声。"

侍卫犹豫了一下:"公子今日不在,去太守府了。"

"那...可否让小女子进去等候?"艺伎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塞给侍卫,"这天寒地冻的..."

侍卫掂了掂银子,咧嘴一笑:"进去吧。不过别乱跑,就在前厅等着。"

艺伎——实则是乔装改扮的姜婳——道谢后进了宅子。她假装在前厅等候,趁人不备悄悄溜进了后院。

周烨的书房很容易找到,门口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厮。姜婳从窗户翻了进去,开始快速翻找。抽屉、书架、柜子...突然,她在桌下发现了一个暗格。

暗格里有一叠信件。姜婳快速浏览,心跳越来越快——这些都是周岩与北狄首领的密信!最近的一封甚至提到"前朝余孽已现身,玉玺有望到手"。

姜婳将信件塞入怀中,刚要离开,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她赶紧躲到屏风后。

"公子,您回来了。"小厮谄媚的声音。

"嗯。"一个懒洋洋的男声答道,"听说来了个卖唱的?"

"在前厅候着呢。"

"带过来吧。本公子今晚要好好乐一乐。"

脚步声远去后,姜婳悄悄翻窗离开。她避开巡逻的侍卫,翻墙出了宅子,一路小跑回到客栈。

谢安正在房中焦急等待,见她回来,一把抓住她的肩膀:"怎么样?"

姜婳得意地掏出信件:"看看我找到了什么!"

谢安快速浏览信件,眼中光芒大盛:"太好了!这些足以证明周岩通敌叛国!"他激动地抱住姜婳,"你太棒了!"

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两人都愣住了。姜婳能闻到谢安身上淡淡的松木香,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。她慌忙后退一步,脸颊发烫。

"现在...我们怎么用这些证据?"她转移话题。

谢安也有些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:"直接呈交朝廷风险太大,周岩在朝中党羽众多。最好是找个德高望重的大臣..."

"刺史大人!"姜婳灵光一闪,"父亲说过,刺史与周岩素有嫌隙,而且为人刚正。"

谢安点头:"好主意。我们明日就去求见刺史。"

夜深了,姜婳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。今天在周烨书房听到的声音...总觉得有些耳熟,好像在哪里听过...

突然,她猛地坐起身——那个声音,不就是那天在狩猎时追杀他们的黑衣人首领吗?

周烨就是追杀他们的人!而他现在去了太守府...是不是意味着周岩已经知道他们在邻县了?

姜婳刚要下床去告诉谢安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。她屏住呼吸,悄悄摸出匕首。

窗户被轻轻撬开,一个黑影翻了进来...

第六章

匕首尖已经抵上来人的咽喉,姜婳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——"春桃?"

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"小、小姐,是我..."

姜婳赶紧收起匕首,一把将春桃拉到床边:"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出什么事了?"

春桃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:"老爷...老爷让我带给您的..."

姜婳心头一跳,接过信迅速展开。信纸上有几处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血迹。父亲的字迹潦草而急促:

"婳儿,若你看到此信,说明为父已遭不测。周岩狼子野心,当年胁迫我参与宫变,如今又要灭口。速与谢安离开此地,永远不要再回来。记住,东华门密道入口在..."

信的后半截被血迹浸透,字迹模糊不清。姜婳双手发抖,喉咙发紧:"父亲...他还活着吗?"

春桃抹着眼泪:"老爷夫人还被关在地牢里,这信是老爷用最后一块玉佩买通狱卒送出来的...小姐,周太守已经知道你们在邻县了!他派了很多人来抓你们!"

隔壁传来响动,谢安显然被惊醒了。片刻后,他披着外衣推门而入,看到春桃时明显一愣。

姜婳将信递给他:"周岩知道我们在这里了。"

谢安快速浏览信件,眉头越皱越紧:"东华门密道...这可能是我们救出姜大人的唯一机会,但关键部分看不清了。"

"我们必须立刻回城。"姜婳已经开始收拾行装,"趁周岩的人还没到..."

"不行!"春桃突然抓住姜婳的手,"刺史府!老爷在信里没写完的,一定是让您去找刺史大人!周太守在刺史府设了埋伏,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!"

谢安与姜婳对视一眼,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些从周烨处偷来的密信。

"我们有周岩通敌的证据,"谢安沉吟道,"但直接去见刺史确实太冒险..."

姜婳咬了咬嘴唇:"我有办法。我父亲与刺史有旧交,他府上有个侧门,只有少数人知道。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,避开正门的埋伏。"

谢安点点头:"那就这么办。春桃,你留在这里,明天一早去找李将军,告诉他我们的计划。"

春桃拼命摇头:"我要跟小姐一起回去!"

"太危险了。"姜婳柔声道,"你帮我们送信已经冒了很大风险。听话,在这里等我们。"

安顿好春桃,两人连夜启程。月色朦胧,马儿在官道上疾驰,姜婳的心跳得比马蹄还快。父亲的信中那些血迹...他受了多少苦?母亲还好吗?

"姜婳,"谢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,"无论信上写了什么关于你父亲的事...那都是过去。现在我们目标一致。"

姜婳鼻子一酸。谢安这是在安慰她,即使知道她父亲可能参与了宫变...

天亮时分,两人远远望见了城墙。为避免被发现,他们弃马步行,从小路绕到城南。姜婳戴上面纱,谢安则粘了一脸胡子,两人伪装成进城卖菜的农夫夫妇,混在人群中顺利进了城。

刺史府位于城西,两人不敢走大路,专挑小巷穿行。每经过一个路口,姜婳都紧张地张望,生怕遇到巡逻的衙役。

"就是那里。"姜婳指着刺史府后墙的一扇小门,"那是厨房的送货门,平时只有一个老仆看守。"

谢安观察了一会儿,点点头:"我先过去看看。"

他刚迈出一步,姜婳突然拉住他的袖子:"等等...谢安,我父亲的信里提到东华门密道...那是什么?"

谢安神色一凝:"东华门是当年宫变时第一个被攻破的城门。传说城门下有一条密道直通皇宫,但宫变后密道被封,无人知晓入口在哪。"

"如果我父亲知道入口..."

"那他可能是极少数幸存的关键人物之一。"谢安深深看了姜婳一眼,"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周岩一定要除掉他。"

姜婳心头一震。父亲不仅是被迫参与宫变,还掌握着这样的秘密...

谢安轻轻握住她的手:"无论真相如何,都不是你的错。"

姜婳眼眶发热,急忙别过脸去:"先去见刺史吧。"

两人悄悄接近那扇小门。果然,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仆守在门口。姜婳上前,摘下面纱:"老伯,还认得我吗?我是姜明之女。"

老仆揉了揉眼睛,惊讶道:"姜小姐?老爷吩咐过,若您来见,立刻带您进去!"

他左右张望了一下,迅速打开门让两人进去。穿过厨房和几道回廊,老仆将他们带到一间僻静的书房外:"老爷在里面等您。"

姜婳深吸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书房内,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看书,见他们进来,立刻起身相迎。

"姜小姐!老夫等你多时了。"

姜婳行了一礼:"刺史大人,家父..."

"我都知道了。"刺史面色凝重,"周岩那厮胆大包天,竟敢私自关押朝廷命官!老夫已派人去查,但..."他压低声音,"周岩在朝中有人,没有确凿证据,老夫也奈何不了他。"

谢安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那些密信:"大人请看。"

刺史接过信件,越看脸色越难看:"好个周岩!竟敢私通北狄!这些信...你们从何处得来?"

"周烨的外宅。"姜婳简单解释了获取信件的经过。

刺史拍案而起:"有此铁证,足以定周岩谋反之罪!老夫这就写奏折,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!"

"大人,"谢安沉声道,"周岩耳目众多,若他得知消息,恐怕会狗急跳墙..."

"放心,老夫自有安排。"刺史走到书架前,取下一块令牌交给谢安,"这是调兵手令,可调动城防营三百精兵。你们先带人去太守府救出姜大人,老夫随后就到。"

谢安接过令牌,与姜婳对视一眼,两人同时跪下:"谢大人!"

刺史扶起他们:"快去吧,事不宜迟。"

-----

离开刺史府,两人直奔城防营。谢安出示令牌后,很快集结了三百精兵。为避免打草惊蛇,士兵们分散行动,约定在太守府后巷集合。

"等等。"姜婳突然拉住谢安,"我父亲信中提到东华门密道...你说密道被封了,但会不会有另一条路通向太守府地牢?"

谢安思索片刻,突然眼睛一亮:"太守府本就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府邸改建的!如果东华门密道确实存在,很可能通向那里!"

"我父亲知道入口..."姜婳咬了咬嘴唇,"谢安,如果...如果我父亲真的被迫参与了宫变,你会..."

谢安轻轻捧起她的脸:"姜婳,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,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。我早已放下仇恨,现在只在乎有你的未来。"
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姜婳心中最后一道锁。她眼眶发热,几乎要落泪,却强自忍住:"走吧,去救我父母。"

太守府外戒备森严,但士兵们按照计划,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佯攻,吸引守卫注意。谢安和姜婳则趁机翻墙潜入后院。

"地牢在哪里?"姜婳低声问。

谢安观察了一下布局:"按照前朝王府的结构,应该在西侧假山下面。"

两人借着花木掩护,向西侧移动。突然,一队巡逻的侍卫朝这边走来。谢安一把将姜婳拉到假山后,两人贴得极近,能听到彼此的心跳。

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姜婳刚要松口气,却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

"果然来了。"

姜婳浑身一僵,缓缓转身。周烨带着十几个侍卫,不知何时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。他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——正是姜婳遗落在客栈的那支!

"姜小姐,我们又见面了。"周烨冷笑道,"哦,或许该称呼你为...前朝余孽的同党?"

谢安将姜婳护在身后:"周烨,你父亲私通外敌的证据已经呈交朝廷,你们父子末日到了!"

周烨哈哈大笑:"朝廷?你以为刺史那老东西能奈何得了我们?"他一挥手,"拿下他们!"

侍卫们一拥而上。谢安拔剑迎战,剑光如虹,瞬间放倒三人。姜婳也拔出匕首,与一名侍卫缠斗起来。

"姜婳!去找你父母!"谢安边战边喊,"这里交给我!"

姜婳犹豫了一瞬,咬牙冲向假山方向。周烨厉声喝道:"拦住她!"

两名侍卫追了上去。姜婳拼命奔跑,突然脚下一空——假山后竟有一个隐蔽的洞口!她来不及收脚,整个人跌了进去。

黑暗。疼痛。姜婳晕头转向地爬起来,发现自己落在一条幽暗的隧道里。隧道墙壁上镶嵌着微弱的夜明珠,照亮了向下的台阶。

这就是...东华门密道?

身后传来脚步声,那两名侍卫也跳了下来。姜婳顾不得多想,沿着台阶向下狂奔。隧道曲折幽深,岔路众多,她凭着直觉左拐右拐,竟然甩开了追兵。

不知跑了多久,前方出现一丝亮光。姜婳小心翼翼地靠近,发现那是一间石室,墙上挂着火把。石室中央有两个人影——

"父亲!母亲!"姜婳冲了过去。

姜明和夫人被铁链锁在石柱上,衣衫褴褛,面容憔悴。听到呼唤,姜明艰难地抬起头:"婳儿?!你怎么..."

姜婳手忙脚乱地检查锁链:"我来救你们出去!钥匙在哪里?"

"在...周岩身上。"姜明声音嘶哑,"婳儿,你不该来...这里太危险了..."

"别说话,我想办法弄断锁链。"姜婳四处寻找工具,却听见入口处传来打斗声。

谢安冲了进来,身后跟着几个城防营士兵。他脸上有血,但眼神依然锐利:"姜婳!你没事吧?"

姜婳如见救星:"谢安!快帮我父母解开锁链!"

谢安正要上前,突然脸色大变:"小心身后!"

姜婳猛地回头,只见石室另一侧的暗门打开了,周岩带着更多侍卫涌了进来。他身着官服,面容阴鸷,与周烨有七分相似。

"一网打尽。"周岩冷笑道,"前朝余孽,叛臣之女,正好一并处置。"

谢安持剑挡在姜婳面前:"周岩,你私通外敌的证据已经送往京城,你完了!"

周岩不为所动:"杀了你们,谁还知道那些证据是真是假?"他一挥手,"放箭!"

箭如雨下。谢安挥剑格挡,但还是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肩膀。姜婳尖叫一声,扶住踉跄的谢安。

"没事..."谢安咬牙拔掉箭矢,"姜婳,带你父母从那边走!"他指向另一条隧道。

"不!我不丢下你!"姜婳死死抓住他的手。

周岩冷笑:"真是感人。可惜,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。"他亲自抽出一把长刀,向谢安走来。

千钧一发之际,隧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——是城防营的大部队到了!周岩脸色大变,急忙后退:"拦住他们!"

混战中,谢安拉着姜婳冲到姜明夫妇身边:"伯父伯母,得罪了!"他挥剑斩断锁链,姜明和夫人终于脱困。

"走!"谢安护着三人向隧道深处撤退。

周岩见状,暴跳如雷:"放滚石!封死隧道!"

一阵轰隆巨响,隧道顶部开始坍塌,巨大的石块纷纷坠落。谢安推着姜婳和她父母向前跑:"快!前面就是出口!"

一块巨石突然从上方砸下,直冲姜婳头顶。谢安眼疾手快,一把将她推开,自己却被巨石擦中,踉跄着跌向隧道边缘——

"谢安!"姜婳尖叫着扑过去,却只抓住了他的衣袖。

隧道边缘竟是万丈深渊!谢安半个身子已经悬空,全靠姜婳抓着的那片衣袖支撑。

"放手..."谢安轻声道,"不然你也会掉下去..."

"绝不!"姜婳泪如雨下,"拉我的手!"

谢安艰难地伸出手,两人的指尖刚刚相触,衣袖"刺啦"一声撕裂——

谢安坠入了深渊。

"不!!!!!"姜婳的惨叫声回荡在隧道中。

姜明和夫人赶紧上前拉住几欲跳下的女儿。城防营的士兵们也赶到了,迅速控制了局面。但姜婳什么都听不见,看不见,她的世界随着谢安的坠落,崩塌了。

第七章

黑暗。无边的黑暗。

姜婳跪在隧道边缘,手指死死抠进石缝,盯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。她的喉咙已经喊哑了,泪水在脸上干涸,留下一道道痕迹。

"婳儿..."姜明轻轻扶住女儿的肩膀,"我们得走了..."

姜婳一动不动,仿佛化作了石头。谢安坠落前最后一刻的眼神烙在她的脑海中——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,在坠入黑暗的瞬间,竟出奇地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释然。

"他还活着。"姜婳突然说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,"我得去找他。"

姜明紧紧抱住想要爬向边缘的女儿:"太深了...没人能从那下面生还..."

"不!"姜婳挣扎着,指甲在父亲手臂上划出血痕,"他没死!他不会死!"

一旁的姜夫人泣不成声。最终,是赶来的城防营士兵强行将姜婳抬出了隧道。

外面的阳光刺得姜婳睁不开眼。刺史已经控制了局面,周岩父子被五花大绑押在一旁。看到姜婳出来,周岩竟露出一丝狞笑:

"那小孽种死了?哈哈哈...萧家的血脉终于断绝了!"

姜婳猛地挣脱士兵,冲到周岩面前,一把掐住他的脖子:"你闭嘴!"她的声音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,"我会让你生不如死..."

几个士兵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开。刺史叹了口气:"姜小姐节哀。周岩父子罪证确凿,朝廷自有公断。"

姜婳机械地点点头,眼神空洞。她看着士兵们将周岩父子押走,看着父母被送上马车前往医馆,看着人们来来往往...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模糊而不真实。

谢安死了。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,一次次划过她的心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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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姜府。

"小姐,您多少吃一点吧..."春桃捧着粥碗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姜婳靠在窗边,目光呆滞地望着院中的桃树。三天来,她几乎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,只是固执地派人去深渊下寻找谢安的...尸体。

但深渊下是一条湍急的地下河,搜寻的人回来说,没有任何踪迹。

"小姐..."春桃又唤了一声。

姜婳突然站起身:"备马车,我要出门。"

"小姐要去哪儿?"

"醉仙楼。"

春桃瞪大眼睛:"可是小姐,您的身子..."

"我说,备马车。"姜婳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一个时辰后,醉仙楼最豪华的包厢里,姜婳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。她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,都是从前一起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。

"姜小姐这次可真是惊险啊!"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凑过来,"听说你为了个男人跟太守干上了?"

姜婳醉醺醺地搂住他的脖子:"男人?什么男人?不过是个玩物罢了..."她仰头大笑,笑声刺耳,"来,喝酒!今天不醉不归!"

酒过三巡,姜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走到窗边。夜色如墨,星光黯淡。她忽然将手中的酒杯掷出窗外,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一片叫好声。

"姜小姐豪气!再来一杯!"

姜婳转身,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,眼中却一片死寂:"喝!今晚谁先趴下,谁就是龟孙子!"

没有人注意到,她袖中藏着一封刚从刺史府送来的密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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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,姜婳的闺房烛火通明。

她洗去脸上的脂粉,眼神清明如刀,哪还有半分醉意?桌上摊开着那封密信——周岩虽被关押,但朝中有人为他求情,案子可能被轻判。

"轻判?"姜婳冷笑一声,指尖在信纸上敲击,"没那么容易。"

她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,打开后里面全是卷宗和信件——这些天她暗中搜集的所有关于周岩罪行的证据。一份份翻看,一条条核对,直到东方泛白。

"小姐..."春桃揉着眼睛推门进来,"您又一宿没睡?"

姜婳揉了揉酸痛的脖子:"春桃,去打听一下,最近京城有没有钦差大臣要来。"

"钦差?"春桃一愣,"好像...听前院的小厮说,刑部侍郎下月初要来巡查..."

姜婳眼中精光一闪:"很好。去告诉管家,我要举办一场宴会,欢迎钦差大人。"

春桃目瞪口呆:"小姐,您不是最讨厌这种官场应酬吗?"

"人总是会变的。"姜婳轻声道,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块玉佩上——那是谢安唯一留下的东西。

春桃离开后,姜婳从梳妆台最底层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。这是她前几天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重金购得的,刀刃淬了毒,见血封喉。

"周岩..."她抚摸着冰冷的刀刃,"我要你血债血偿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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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日子,姜婳仿佛变了一个人。白天,她是那个骄纵任性的姜家大小姐,呼朋引伴,挥金如土;夜晚,她则化身为冷静的复仇者,联络各方势力,搜集更多证据。

连姜明都看不透女儿了。有一次,他忍不住拦住正要出门的姜婳:"婳儿,你最近..."

"父亲放心,"姜婳打断他,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,"女儿只是找些乐子,不会惹事的。"

姜明欲言又止。他知道女儿在伪装,却不知该如何安慰。谢安的死对姜婳打击有多大,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清楚。

宴会前一天,姜婳独自来到城外的悬崖边——谢安坠落的地方。她跪在崖边,放下一束野花。

"我会为你报仇。"她轻声说,"然后...我就去找你。"

风卷起她的衣袂,仿佛无声的回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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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差大臣到来的日子,姜府张灯结彩,宾客盈门。

姜婳穿着一身大红衣裙,金钗步摇,明艳不可方物。她端着酒杯在宾客间周旋,笑容甜美,言辞伶俐,谁也看不出她内心的冰冷。

"钦差大人到!"

所有人起身相迎。刑部侍郎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,面容严肃,目光如炬。姜婳上前行礼,笑容恰到好处:"恭迎大人光临寒舍。"

酒过三巡,气氛渐渐热络。姜婳拍了拍手,歌舞伎上前表演。就在众人陶醉之际,周岩突然被带了进来——他是作为重要囚犯被钦差提审的。

看到周岩,姜婳的指尖微微发抖,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。

"诸位,"她提高声音,"今日除了为钦差大人接风,我还有一事相求。"

众人安静下来,好奇地看着她。

姜婳缓步走到大厅中央:"家父蒙冤入狱多时,幸得刺史大人明察秋毫,才洗清冤屈。而罪魁祸首周岩..."她指向被押着的周岩,"不仅陷害忠良,还私通外敌,意图谋反!"

周岩冷笑:"黄毛丫头信口雌黄!有何证据?"

"证据?"姜婳轻笑,拍了拍手。

春桃立刻捧上一个锦盒。姜婳打开盒子,取出里面的信件:"这是周岩与北狄往来的密信,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他们如何里应外合,颠覆朝廷的计划!"

钦差大臣接过信件,仔细查看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
周岩面不改色:"伪造的!这丫头与那前朝余孽勾搭成奸,意图陷害本官!"

"前朝余孽?"宾客们哗然。

"没错!"周岩狞笑道,"姜婳私通前朝皇子萧景安,意图复辟!那孽种已经伏诛,现在轮到你了!"他转向钦差,"大人,此女当立即拿下!"

钦差犹豫了:"这..."

姜婳不慌不忙,又从盒中取出一份文书:"这是当年参与宫变的禁军士兵的供词,证明周岩才是真正勾结外敌的叛徒!而所谓的'前朝皇子',不过是周岩为陷害家父编造的谎言!"

周岩暴跳如雷:"胡说八道!萧景安明明就是..."

"就是什么?"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所有人回头望去。姜婳手中的酒杯"啪"地掉在地上,碎成无数片。

门口站着一个人。一身素白长衫,面容清瘦却目光如电,正是谢安!

"你...你没死?"周岩脸色惨白,踉跄后退。

谢安缓步走入大厅,每一步都像踩在周岩心上:"托你的福,我命硬得很。"

姜婳站在原地,浑身发抖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是幻觉吗?是梦吗?

谢安走到她面前,轻轻握住她的手:"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"

掌心的温度真实得令人心碎。姜婳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
谢安转向钦差,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佩:"大人,这是传国玉玺的一角,足以证明我的身份。但我今日来,不是以什么前朝皇子的身份,而是作为一个见证者,指证周岩的罪行!"

钦差肃然:"请讲。"

谢安环视众人,声音清晰而有力:"二十年前,周岩勾结北狄,发动宫变。他不仅杀害了我父皇母后,还胁迫当时的禁军副统领姜明同流合污。姜大人不从,被他重伤后以家人性命相胁,被迫就范。"

姜明低下头,老泪纵横。

"这些年,周岩一直在搜寻前朝遗孤和传国玉玺,目的是斩草除根。"谢安继续道,"他陷害忠良,贪赃枉法,罪证确凿!"

钦差大臣面色凝重:"周岩,你还有何话说?"

周岩面如死灰,突然狂笑起来:"成王败寇,有何可说?只恨当年没把这小孽种一并杀了!"

这等于认罪了。钦差一挥手:"押下去,严加看管!"

侍卫将咆哮不止的周岩拖了出去。大厅内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。

谢安转向姜婳,轻声道:"我们出去说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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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园里,月光如水。

姜婳死死盯着谢安,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:"你...怎么..."

"我掉进了地下河,被冲到了一处暗滩。"谢安轻声解释,"是一群隐居的前朝旧臣救了我。他们...一直在暗中守护着皇室血脉。"

姜婳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胸口:"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!你知道我...我以为..."她说不下去了,声音哽咽。

谢安握住她的拳头,轻轻展开:"我昏迷了七天。醒来后立刻派人打听你的消息,得知你在筹划复仇..."他苦笑,"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。"

姜婳别过脸去:"我只是...不能让你白死。"

谢安轻轻将她拉入怀中:"我回来了。"

简单的三个字,击碎了姜婳所有的伪装。她埋在谢安肩头,痛哭失声。这些天来的悲痛、愤怒、绝望,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。

谢安轻抚她的后背:"周岩虽然伏法,但事情还没结束。朝廷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前朝皇子..."

姜婳抬头:"那我们走!离开这里,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..."

"不行。"谢安摇头,"我不能连累你和你的家人。钦差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,我必须面对。"

姜婳握紧他的手:"那我陪你一起面对。"

谢安还想说什么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。两人回头看去,只见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向花园跑来。

"在那里!前朝余孽在那里!"

谢安脸色一变:"你快走!别被牵连!"

姜婳纹丝不动:"我说了,我们一起面对。"

官兵们已经围了上来,为首的正是钦差大臣。他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,叹了口气:"萧景安,圣上有旨,命我将你押解进京。"

谢安平静地点头:"我明白。但姜小姐与此事无关,还请大人明鉴。"

钦差犹豫了一下:"姜小姐涉嫌窝藏叛逆,按律..."

"大人!"姜明匆匆赶来,"小女年幼无知,若有冒犯,老朽愿一力承当!"

钦差看了看这一家人,终于松口:"罢了。只带萧景安一人回京复命。"

官兵上前要给谢安戴枷锁,姜婳死死拉住他的衣袖:"不..."

谢安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:"相信我,会没事的。"

他的眼神如此坚定,姜婳不得不松开手。官兵带走了谢安,留下姜婳站在月光下,手中紧握着那块残缺的玉佩。

这一次,她绝不会再坐以待毙。

第八章

天牢的石墙冰冷潮湿,姜婳蜷缩在角落,数着从窄窗透进来的光线。三天了,自从谢安被押往京城,她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,罪名是"勾结前朝余孽"。

"吃饭了。"牢门外,一个驼背老狱卒放下破碗,里面是半碗发馊的粥。

姜婳没动。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些奇怪的刻痕上——像是随手划的,又像是有规律的符号。这些痕迹莫名眼熟,她一定在哪里见过...

"小姐..."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。

姜婳抬头,看见春桃站在牢门外,眼中含泪。老狱卒站在一旁,假装没看见。

"春桃?你怎么进来的?"

春桃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:"我给了这老伯一块银子...小姐,您吃点东西吧..."

姜婳接过油纸包,里面是几块桂花糕。她突然想起,这是谢安最爱吃的。

"有...他的消息吗?"姜婳声音发颤。

春桃摇头:"还没有。不过老爷正在四处打点,一定会救您出去的!"

姜婳苦笑。救她?现在谁还敢跟"叛逆"扯上关系?就连父亲这个曾经的受害者,也因与周岩的牵连而自身难保。

老狱卒咳嗽一声:"丫头,该走了。被人看见要掉脑袋的。"

春桃依依不舍地离开前,塞给姜婳一个小布包:"小姐,这是我在您房里找到的...也许能用上..."

等人走后,姜婳打开布包,里面是一块青铜碎片,上面刻着古怪的纹路。她心头一跳——这纹路与墙上的刻痕一模一样!而且...这碎片与谢安随身佩戴的那块青铜令牌材质相同!

姜婳猛地站起来,仔细查看墙上的刻痕。这不是随意划的,而是一幅地图!她颤抖着手指沿着刻痕描绘——这是一条密道的走向,通往某个地方...

"老伯!"她叫住正要离开的老狱卒,"这墙上刻的是什么?"

老狱卒头也不回:"不知道。几十年前就有了。"

"是谁刻的?"

"关在这里的人多了去了..."老狱卒嘟囔着走远了。

姜婳摩挲着那块青铜碎片,思绪万千。这碎片是她在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的,当时只觉得眼熟,现在想来,上面的纹路与谢安令牌上的龙纹如出一辙。父亲、谢安、密道、前朝...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?

夜深了,牢房里越发阴冷。姜婳抱紧双膝,回想这离奇的两世人生。前世她是个循规蹈矩的社畜,最终过劳猝死;这一世她决定做个没心没肺的纨绔,却阴差阳错卷入王朝秘辛...

"我到底在逃避什么?"姜婳喃喃自语。

不是责任,不是压力...而是失败。前世她害怕在职场上失败,这一世害怕在感情上失败。所以她游戏人间,假装不在乎任何事、任何人...直到谢安出现,直到她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...

一滴泪水砸在手背上。姜婳擦干眼泪,握紧那块青铜碎片。不,她不会再逃避了。无论要面对什么,她都要救出谢安,哪怕与整个王朝为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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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姜小姐,有人来看你。"

天刚亮,老狱卒的声音就惊醒了浅眠的姜婳。她抬头,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刺史大人!

刺史穿着便服,神色凝重。他示意狱卒退下,低声道:"姜小姐,老夫是来帮你的。"

姜婳警惕地看着他:"帮我?"

"钦差大人已经回京复命,萧公子...不,萧殿下也被押往京城。"刺史叹了口气,"但事情有转机。皇上派了密使,要秘密提审你。"

姜婳心头一跳:"为什么?"

"因为..."刺史凑近牢门,声音几不可闻,"皇上与萧殿下,是同父异母的兄弟。"

姜婳瞪大眼睛。谢安...是当今皇帝的弟弟?

"二十年前宫变时,当今皇上年仅十岁,被周岩一党控制,成了傀儡。"刺史快速解释,"后来他卧薪尝胆,终于铲除奸臣亲政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在寻找流落民间的弟弟..."

"那为什么还要抓谢安?"姜婳不解。

"做给朝中某些人看的。"刺史意味深长地说,"毕竟前朝皇子这个身份太敏感。不过你放心,皇上不会伤害萧殿下。"

姜婳将信将疑:"那我..."

"密使今晚子时来接你。"刺史递给她一个小包袱,"换上里面的衣服,准备好。"

刺史离开后,姜婳打开包袱,里面是一套男装和...一把匕首!她心跳加速,刺史这是什么意思?帮她逃跑?还是试探她?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姜婳在忐忑中等到了子时。果然,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牢门外。

"姜小姐?"来人压低声音,"请随我来。"

姜婳握紧袖中的匕首,跟着那人穿过幽暗的走廊。奇怪的是,一路上竟没有一个守卫。他们七拐八绕,最后从一扇小门出了大牢。

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。斗篷人示意姜婳上车,然后自己坐在了车夫位置。

马车内一片漆黑,姜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突然,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!

"别出声。"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姜婳浑身一僵,是谢安!她转身,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。谢安瘦了许多,眼下带着青黑,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。

"你怎么在这里?"姜婳压低声音,又惊又喜。

谢安松开手:"说来话长。我们先离开这里。"

马车在夜色中疾驰,很快出了城,来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寺庙。下车后,姜婳发现除了车夫,庙里还有几个人——都是陌生面孔,但看装束像是江湖人士。

"这些都是我的人。"谢安简短介绍,"前朝旧部。"

姜婳有无数问题想问,但谢安先开口了:"姜婳,时间紧迫。皇上确实是我兄长,但他现在处境艰难。朝中仍有周岩余党,他们逼迫皇上处死我以绝后患。"

"那我们..."

"我会回京自首。"谢安坚定地说,"但在此之前,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。"

姜婳摇头:"不!我跟你一起回去!"

谢安苦笑:"你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吗?可能是死刑,至少也是终身囚禁..."

"那我就劫法场!"姜婳眼中燃起火焰,"或者陪你一起坐牢!"

谢安怔住了,眼中闪过一丝动容。他轻轻抚摸姜婳的脸颊:"傻丫头..."

"我不傻。"姜婳抓住他的手,"我只是...不能再失去你了。"

谢安叹息一声,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佩——正是传国玉玺的那一角。"这是我唯一的筹码。我会把它交给皇上,换取你的自由。"

姜婳瞪大眼睛:"那可是你复国的希望!"

"复国?"谢安摇头,"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,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己私欲再起战乱?"他凝视着姜婳,"更何况,我有了更重要的..."
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接着是兵器出鞘的声音。

"殿下!官兵来了!"一个黑衣人冲进来报告。

谢安脸色一变:"多少人?"

"至少两百,带队的是...刑部侍郎!"

姜婳和谢安对视一眼。刑部侍郎?不就是那个钦差大臣吗?

"准备突围!"谢安厉声下令,转身对姜婳说,"跟紧我!"

但已经晚了。庙外火光冲天,数十支火箭射了进来,瞬间点燃了木质结构。浓烟滚滚中,姜婳被谢安护在身下,听到外面有人喊:

"萧景安!你已被包围,速速出来受缚!"

谢安的手下纷纷拔剑,准备拼死一战。谢安却抬手制止了他们:"不必做无谓牺牲。"他看向姜婳,"相信我,好吗?"

姜婳咬着嘴唇点头。两人手牵手走出破庙,面对重重包围的官兵。

为首的正是刑部侍郎。他骑在马上,面无表情:"萧景安,你越狱潜逃,罪加一等!"

谢安平静地说:"与其他人无关,放了他们。"

刑部侍郎冷笑:"全部拿下!"

官兵一拥而上。姜婳感到手臂被粗暴地抓住,谢安也被按倒在地。混乱中,她看到刑部侍郎下马走到谢安面前,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
然后...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——刑部侍郎突然拔剑,剑尖抵在谢安咽喉!

"不要!"姜婳尖叫着挣扎,"别杀他!"

刑部侍郎充耳不闻,剑尖轻轻一挑——割断了谢安身上的绳索!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:单膝跪地,双手奉上自己的佩剑。

"老臣救驾来迟,请殿下恕罪!"

一片死寂。官兵们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谢安扶起刑部侍郎:"李大人请起。"

刑部侍郎起身,转向目瞪口呆的官兵们:"奉皇上密旨,萧殿下乃先皇血脉,当今圣上亲弟。从今往后,见殿下如见圣上!"

官兵们慌忙跪倒。姜婳也被松开,她跑到谢安身边,又惊又喜:"这...这是怎么回事?"

谢安握住她的手:"李大人是皇上心腹,奉命假意捉拿我,实则是为了保护我们。"

刑部侍郎——李大人微微一笑:"姜小姐受惊了。皇上已知晓姜大人当年是被周岩胁迫,已下旨恢复姜家爵禄。"他看向谢安,"殿下,皇上盼您多时了。"

谢安点点头,却转向姜婳:"你愿意...跟我一起去京城吗?"

姜婳看着眼前这个曾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,突然笑了:"怎么,前朝皇子殿下还需要一个纨绔小姐当保镖?"

谢安也笑了,眼中满是柔情:"不,是萧景安需要姜婳...一辈子。"

-----

一个月后,京城。

姜婳站在御花园里,有些不自在地摆弄着华丽的宫装。自从跟随谢安入京,她的生活天翻地覆。皇上不仅承认了谢安的身份,赐封"景王",还特意为姜家平反,赏赐无数。

"怎么,不习惯?"谢安——现在该叫萧景安了——走到她身边,一身亲王服饰更衬得他气度不凡。

姜婳撇撇嘴:"整天被关在这金丝笼里,闷死了。"

谢安轻笑:"再忍忍。皇上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,等大婚之后,我们就去江南。我在那里有处宅子,临湖而建,你一定会喜欢。"

姜婳眼睛一亮:"真的?"

"君无戏言。"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。

两人回头,只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缓步走来,面容与谢安有七分相似,只是更显成熟威严。正是当今圣上!

姜婳慌忙行礼,皇上却摆摆手:"免礼。景安,朕有件事要告诉你。"

谢安神色一凛:"皇兄请讲。"

"周岩...在押解进京途中被人劫走了。"

"什么?"谢安和姜婳同时惊呼。

皇上眉头紧锁:"是北狄人干的。看来周岩与他们的勾结比我们想象的更深。"他看向姜婳,"姜小姐,朕听说你父亲曾提起过东华门密道?"

姜婳点头:"是的,但家父说密道已被封死..."

"不,密道还在。"皇上沉声道,"而且周岩知道入口。朕怀疑,他可能会利用密道...行刺。"

谢安脸色大变:"皇兄的意思是..."

"三日后是母后忌辰,朕要亲往皇陵祭拜。"皇上目光如炬,"周岩若想复仇,那是最好时机。"

姜婳心头一跳。她突然想起天牢墙上的刻痕和父亲给的青铜碎片...那分明是密道的地图!

"陛下!"她急声道,"臣女可能知道密道入口在哪!"

第九章

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打在青石板路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姜婳撑着一把油纸伞,站在新建的书院门口,满意地打量着这座三进三出的宅院。

"夫人,牌匾挂好了!"工匠高声喊道。

姜婳抬头,看着"景安书院"四个鎏金大字在雨中闪闪发亮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一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皇陵之战后,她和谢安婉拒了皇上的挽留,来到这江南小镇,开始了全新的生活。

"想什么呢?"一柄伞从身后遮过来,谢安的气息拂过耳际。

姜婳侧头,看着自家夫君被细雨打湿的肩头,自然而然地往他身边靠了靠:"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你淋得像个落汤鸡的样子。"

谢安低笑:"那时我可没想到,这个纨绔小姐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夫人。"

"后悔了?"姜婳挑眉。

谢安的回答是一个轻吻,落在她的眉心。

"咳咳...东家,学生们都到齐了。"老管家的声音从院内传来。

姜婳红着脸推开谢安,整理了一下衣裙:"走吧,夫...夫子大人。"

书院正堂里,二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襟危坐。有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,也有粗布短打的寒门学子。这是姜婳坚持的——不分贵贱,只论才学。

谢安走到讲台前,温和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期待的小脸:"从今日起,景安书院正式开课。我教授诗文骑射,姜夫人教授术算经商。"

一个胆大的孩子举手:"夫子,女子也能教书吗?"

堂下一片窃笑。姜婳不慌不忙地走到谢安身边:"不仅能教书,还能揍不听话的学生呢。"她晃了晃拳头,眼中却带着笑意,"再说了,你们谁不想学怎么赚大钱?"

孩子们哄笑起来,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。

第一天的课程很简单,主要是互相认识。傍晚放学后,姜婳和谢安并肩站在门口,送别每一个学生。

"累吗?"谢安轻声问。

姜婳摇摇头,眼中闪着光:"比想象中有趣多了。"她顿了顿,"你知道吗?前世我最讨厌的就是上班,现在却迫不及待想明天快点来。"

谢安捏了捏她的手:"因为你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。"

是啊,姜婳心想。前世她为了生存疲于奔命,上一世又为了逃避而游戏人间。只有现在,她才真正找到了生活的意义。

-----

春去秋来,景安书院的名声渐渐传开。谢安的才学和姜婳独特的"经商术"吸引了不少学子,连邻近州县都有人慕名而来。

这天课后,姜婳正在账房算账,谢安匆匆进来:"婳儿,快来看!"

后院的空地上,几个学生正围着一架奇怪的水车叽叽喳喳。这是姜婳根据前世记忆设计的自动灌溉装置,可以节省大量人力。

"成功了!"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家少年兴奋地喊道,"真的能自己抽水!"

姜婳走过去,检查了一下运转情况,满意地点头:"不错。李二狗,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。做出十架,卖给周边农户,利润分你三成。"

李二狗——现在改名叫李修了——激动得语无伦次:"谢、谢谢夫人!我一定能做好!"

谢安在一旁微笑看着。谁能想到,这个曾经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农家子,现在不仅能读书识字,还成了姜婳的得力助手?

回到书房,谢安从背后环住正在看账本的姜婳:"夫人真是点石成金。李修家去年还吃不饱饭,现在都能盖新房了。"

姜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:"那是。前世...呃,我是说,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算派上用场了。"

谢安早已习惯了她偶尔冒出的"前世"言论,也不多问,只是亲了亲她的发顶:"明天镇上集市,一起去吗?"

"当然!"姜婳眼睛一亮,"正好看看学生们卖的货物销路如何。"

-----

清晨的集市热闹非凡。姜婳挽着谢安的手臂,在各个摊位间穿梭。不少摊主都是书院的学生或家属,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——有按照姜婳配方制作的香皂,有改良过的农具,甚至还有根据谢安教授的诗词设计的绣品。

"姜夫人!"一个卖酱菜的大婶热情招呼,"尝尝我家新做的酱瓜,按您说的法子加了新调料!"

姜婳尝了一口,竖起大拇指:"好吃!明天带些去书院,我教你怎么包装能卖得更贵。"

大婶喜笑颜开:"哎哟,那可太谢谢了!"

一路走来,不断有人向他们问好致谢。谢安低声道:"你看,你改变了多少人的生活。"

姜婳心里暖洋洋的。前世的商业知识用在帮助百姓致富上,比用在职场拼杀上有意义多了。

走到集市尽头,姜婳突然停下脚步。这里是她和谢安初遇的地方——确切地说,是她"买"下他的地方。

"还记得吗?"她指着那个角落,"当时你被几个打手围着,一脸'宁死不屈'的表情。"

谢安笑了:"记得。那时我想,这个纨绔小姐真讨厌,居然想用钱羞辱我。"

"那你现在觉得呢?"

谢安没有回答,而是突然单膝跪地,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:"姜婳,虽然我们已经成亲,但我欠你一个正式的求婚。"

姜婳呆住了。锦盒里是一枚精致的玉戒,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"强扭的瓜..."谢安仰头看着她,眼中盛满柔情,"甜吗?"

姜婳噗嗤一笑,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。这个梗他们之间玩了无数次,但今天听起来格外动人。

"甜死了!"她拉起谢安,扑进他怀里,"不过下次不许当众这么肉麻!"

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掌声。谢安为姜婳戴上戒指,在她耳边轻声道:"回家?"

"回家。"姜婳重重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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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后,景安书院已经扩建了三倍,成为江南有名的学府。谢安培养的学生中有三人考中了进士,姜婳指导的商业项目更是惠及方圆百里的百姓。

书院后院,两个小男孩正在追逐打闹,一个小女娃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,奶声奶气地喊:"哥哥,等等我!"

姜婳躺在树下的摇椅上,看着孩子们嬉戏,满足地叹了口气。谁能想到,前世过劳死的社畜,这一世不仅找到了真爱,还有了这么可爱的三个孩子?

"想什么呢?"谢安端着果盘走过来,在她身边坐下。

"在想...命运真是奇妙。"姜婳接过一片西瓜,"如果那天我没有心血来潮救你,现在会是什么样?"

谢安想了想:"我可能还在流浪,寻找复仇的机会;你会被逼嫁给周烨,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。"

姜婳做了个鬼脸:"那太可怕了。"她咬了口西瓜,汁水顺着嘴角流下。

谢安伸手擦去她唇边的汁液,眼神温柔:"所以,强扭的瓜..."

"很甜。"姜婳笑着接上,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,"甜到心里去了。"

远处,孩子们的笑声和书院里的读书声交织在一起,如同一曲最美妙的乐章。姜婳靠在谢安肩头,闭上眼睛,感受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的温暖。

这一世,她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幸福——不是前世拼命工作换来的空虚成就,不是伪装纨绔时的虚张声势,而是与所爱之人携手,过着平凡却充实的生活。

强扭的瓜,原来可以这么甜。

[全文完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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